来自网友【方聿南】的评论上世纪60年代，好莱坞所有的制片人都在挖空心思，琢磨着如何从间谍题材分一杯羹，30出头的丹尼尔•梅尔尼克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：把《粉红豹》里的笨拙平庸的克鲁索探长跟詹姆斯•邦德做嫁接，创造一个浑身喜感的超级特工。他把创意的雏形卖给了雷纳德•斯宾，后者找来著名的漫画作家梅尔•布鲁克斯和巴克•亨利，创作出剧本初稿。ABC对剧本兴趣寥寥，认为既不有趣，也缺乏美国味，好在NBC的副总裁莫特•瓦纳慧眼识珠，当即将拍摄提上议程。当时是1965年，正值美国电视节目从黑白向彩色的全面过渡，《糊涂侦探》的试播集以黑白摄制，从第二集开始就是彩色了。全剧围绕一个名为麦克斯维尔•史马特（Smart意为精明，是一个绝妙的反讽）的政府密探展开，他为情报组织“控制局”工作，固定代号是86。这是巴克•亨利的主意，颇有典故，当酒吧掌柜说“把那人86了”（86 that guy），意思就是把他扔出去，因此86指代不受欢迎的人。86号身上集中了全世界失败者的所有特征：无能，愚蠢，笨拙，天真，固执，反应迟钝，自作聪明，心不在焉……叫人难以相信他是怎么当上王牌特工的。但86号又并非一无是处的蠢货，脑子不犯迷糊的时候，他也展示出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，在徒手搏斗、射击、冷兵器等均有极高的造诣，而他最大的武器是好的出奇的狗屎运，每次身陷困境，总能不可思议的脱身，当然，很大程度上也因为敌人其实比他精明不了多少。唐•亚当斯是当时NBC的签约演员，被选中出演86号前，他在另一部情景喜剧《比尔•戴娜秀》中当配角。他将该剧中练就的滑稽口音带进了《糊涂侦探》中，一并继承的还有令人记忆犹新的“你相信……吗”和“差了那么一点”的口头禅，到了80年代，86号的人格又被植入到动画片《神探加杰特》中，该角色同样由亚当斯配音。全剧中86号说的最多的口头禅并非上述两句，而是目睹一个新伎俩后，故作恍然大悟的“啊，这是古老的……诡计”，有时候他周围的人也会如法炮制来一句。身处情景喜剧，86号并不像其他荧屏间谍那样依赖暴力，但偶尔也有大规模的打斗，比如第二季最后一集有一场长达十分钟的单挑，86号和对手接连比试拳脚、枪法、酒吧格斗、击剑，最后以杂耍式飞踢结束战斗，充分表明86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惹。签约《糊涂侦探》时，亚当斯可以选择领一大笔工资还是按工作领绩效，他选择了后者，现在看来，真是超级smart之举。86号有一个美貌的女搭档99号，芭芭拉•菲顿因出演一则地毯广告被制片人相中，最初这个角色的代号是69，但菲顿很不满意（好邪恶），后来改成100，但巴克•亨利觉得99更女性化。不像当时其他谍战剧，99号不是陪衬男性的花瓶，她也不是86号那样的糊涂蛋，而是切实拥有不俗技能的靠谱女特工，思维缜密，反应敏捷，经常以各种伪装造型现身，剧中多次显示她有一击致昏的掌上功夫和超过86的枪法。99代表了荧屏女性的新形象，当时的观众调查显示，99号是女性观众的头号模范。她的真名在剧中从未揭露，甚至当86号和她结婚生子后，仍然称呼其代号。2001年的一次采访中，亚当斯提到，86把99的搭档身份看的远比妻子重要。菲顿和亚当斯的配合十分默契，传神的揭示了什么叫做“男女搭配，干活不累”，两人的糊涂和干练互补，不但擦撞出无穷的化学反应，有时更能误打误撞充当破案的关键。唯一的麻烦在于，菲顿比亚当斯高，这可让剧组绞尽脑汁，当两人处于同一个镜头时，99号要么是弯着腰或坐着，要么和86不站在同一级台阶，亚当斯常常需要站在暗置的垫脚板上才能和菲顿面对面，实在不行时，菲顿还被迫用脚踝走路，她在剧中也很少穿高跟鞋。86和99的上司也没有名字，特工们都简单的称他为局长。局长是个秃头的中年人，脾气不好，爱吹毛求疵，常常口吐讥讽，剧中交代，他年轻时也是实地特工，当时人员编制还用字母代号，局长是Q。除了99外，他差不多是剧中最严肃、理性、明智的人，对于86的不堪言行，他往往是无可奈何又被迫纵容，经常是一面对86大呼荒谬，一面又听之任之不加阻止，活像溺爱孩子的父亲。第二季有一集，86搬出一堆洗衣机零件，谎称是拆掉的机器人，局长明知是弥天大谎，竟然极有耐心的等86将之安装起来，听他反复辩白，涵养不是一般的好。虽然位高权重，局长仍经常身先士卒，与敌方特工拔枪对射，或使出拳脚，多次在紧急关头救了86号的小命，自己也经常遭到绑架。控制局除了86，还有多位活宝。局长的助理拉瑞比由亚当斯的侄子扮演，他是全剧中唯一能让86产生智商优越感的人。拉瑞比的神志不清、自以为是和健忘跟五岁小孩有的一拼，常做出些叫86也啼笑皆非的蠢事，比如明知局长在等重要电话，他抢先打给局长，目的是“测试电话是否通畅”。按照控制局的人事条例，一旦86号离岗，拉瑞比就将继任成为首席特工，也正因为此，尽管86号一再把任务搞砸，局长还是不敢开除他。机器人海米是剧集早期的重要角色，他是“控制局”的死对头“混乱局”制造，拥有超凡的力量和速度，后来倒戈到了控制局。海米的人工智能很初级，常常从字面理解意思，比如86说“你真让我发笑”（you tickle me），他就开始挠86的痒，对他说“把侍者叫来”（grab a waiter），他真会把侍者抱来，海米有强烈的强迫症和洁癖，看到一点灰尘就必须打扫干净，他不通人情世故，更也不懂如何帮着圆谎。近年的美剧如《神探阿蒙》的主角，《生活大爆炸》里的谢耳朵等，都从海米一角吸取过灵感。13号是控制局另一重要特工，他常驻扎在出人意料的封闭空间里，比如自动贩卖机、垃圾桶、邮筒、消防龙头、洗衣机等，忍受日晒水淋、手脚酸软是家常便饭，每次现身，除了交换情报，他总要对艰难的处境喋喋不休的抱怨，在2008年的电影版中，比尔•莫瑞扮演了这个角色，化身为一棵树。代号为K-13的特工狗也是早期重要配角，由86亲自训练，这也解释了它和86号一样做事没头没脑，由于训练狗演员十分费劲，常令剧组超出预定的费用和拍摄时间，所以K-13只出现了两季。此外，局长的好友8号，13号的难兄难弟、心理承受力比前者更差的44号，精通伪装和声音模仿的38号，也都多次亮相。控制局的特工都是隐藏高手，第二季有一集86组织劳工大会，参会者都藏身沙发、台灯、木板箱中，甚至有迟到者可以隐形，只听到其进门的脚步声。混乱局于1904年成立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，其logo是一只爪子伸向地球的秃鹫，表明其抢夺全球霸权的行动宗旨，和其他间谍局的邪恶组织一样，混乱局也从事包括谋杀、绑架、贩毒、偷窃、破坏、金融犯罪等各种不法勾当，虽然其计划极其无厘头。混乱局的特工素质和控制局半斤八两，充斥了各种没头脑与不高兴式的人物。组织一把手在第一集闪亮登场后，就毙命在自己的死光武器下，之后的继任者都比较低调，每次行动挑大梁的是二把手，一个叫齐格菲尔德的德国人，身着军装，脸上有刀疤，凶相十足，但一开口，那德国口音配上一本正经的语气，足以笑翻一片。齐格菲尔德和86既是你死我活的仇人，也颇有惺惺相惜之意，每次短兵相接，都是两人比傻的精彩较量，结果也总是互有胜负，该演员在2008电影版还有短暂亮相。齐格菲尔德的手下斯塔克更是超级傻帽一枚，且性格变化多端，时而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，时而又仿佛天真无邪的儿童，智商之低，连86都能轻易骗到他。混乱局的远东分支还有一个爪子博士，《神探加杰特》中不露面的大反派就受此启发而来。控制局和混乱局互相对峙，又互不可缺。有一集控制局有机会中断混乱局的现金流，将其连根摧毁，86问，没有了混乱局会如何，局长答，那么控制局也就可以解散了，86号立刻提议，不如给他们钱再维持几年，因为自己除了特工什么也不会干，局长质问，这不是警匪勾结吗，86号回以一句经典妙语，说大城市里他们都那么干。从华盛顿到伦敦，从墨西哥到东京，控制和混乱在全球展开对抗，也有多集将背景放在了当时的谍战名城之一香港，少不了各种现在看来有“辱华”之嫌的描写，第五季最后一集中，86号的对手是一个酷似傅满洲的中国坏人，身着清装，用古老的法术执行阴谋，90年代《糊涂侦探》译制引进时，这集自然是不能播了。《糊涂侦探》因陋就简的炮制出许多稀奇古怪的间谍装备，从激光武器到隐藏的爆破品，还有各种搞笑大于实用性的机关陷阱，散见于86的公寓和混乱局的基地中。剧中多次出现的隔音罩是1955年的《科幻剧场》的发明，经过《糊涂侦探》扬名全球，颇似我国的“分歧终端机”从《AV》到《非诚勿扰》的遭遇。隔音罩是控制局标准配备，下降后盖住通话双方头部，以实现“秘密交流”，但这机器却比86的脑子还不靠谱，意外频出：里面的人互相听不到，要靠外面的人来回传递信息，或是产生巨大回音，让人头痛欲裂，要则不停高低移动，让通话者反复起立坐下配合。86的鞋子电话也是为人熟知的经典道具，此外还有袜子电话、西装电话、领带电话、酒精灯电话、向日葵电话等，据不完全统计，全剧中共有超过50种日常用品被改装为电话。《糊涂侦探》把当时流行的间谍片套路解构了个遍，随便举几个例子：两人扭打夺枪，突然一声枪响，86号立刻（替观众）说，我们俩肯定有一人中枪了；86拼尽全力阻止炸弹爆炸，成功后却自己无意中将之引爆；间谍背后被人用枪指，只得放下手中枪，这个套路被编织成了没完没了的连锁效应，不断有黄雀在后，80年代被港片《鬼马智多星》模仿。剧中最常嘲笑暗号接头和情报传递，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，86经常要求和己方特工说出全套暗语，否则就不予合作，和局长交谈时，坚持要采用各种密码，搞到双方都一头雾水，或开门见了99，才想起没有用密码确认身份，于是关门重来一次，等等。同时期流行的间谍局没有一部能逃脱《糊涂侦探》的戏仿，第三季23集中，两名混乱局特工的名字明显借用自《复仇者》的男女主人公，25集名为《Die，spy》，86和一个黑人搭档，扮成乒乓运动员执行任务，嘲笑对象是黑人网球运动员当特工的《谍网威龙（I，spy）》，连主题曲也借用过来，26集则把《大叔局特工》里的画眉鸟组织搬了进来。也许戏仿最精彩的要数第四季首集《不可能的任务》，开头全盘揶揄《虎胆妙算》，86进储物柜接任务，录音带中的说辞是“如果你选择接受任务，组织将否认对你存在的任何知情，如果不接受，你将被解雇”，更讽刺的是，随后的“五秒钟自动毁灭”摧毁了整个房间，录音带却完好无损的开始了重播，86号回公寓选特工一幕，档案中居然还有蒙娜丽莎。《糊涂侦探》中既有巧妙的双关语，优雅的政治笑话，也有继承自默片喜剧的扔蛋糕、踢屁股式肢体笑料，能取悦多个层次的观众，虽然成本极低，场景和特效简陋，每集都在三天内拍完，却甫一播出就获得各方好评，也将唐•亚当斯捧上巨星宝座，第二季斩获艾美两项大奖，更令该剧声势如日中天，辉煌一直延续到第四季。但在第四季，片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，让86和99结婚。巴克•亨利当时已经离开了剧组，他后来说，如果当时仍参与制作，会坚决反对这一构想，他的原话是“fought this move like a tiger”。事实证明电视台这一步棋确实下错，两人的关系变得更亲密后，原本那种微妙的化学反应不复存在，收视率迅速跌出前30，第四季终，NBC果断砍掉了《糊涂侦探》。接过烫手山芋的是CBS，仅在NBC下刀的一天后，《糊涂侦探》在CBS开始了新一季的制作，第五季在1969年秋季准时开播，许多观众甚至没注意换了电台。新一季的片头和主题音乐有了小改动，编剧换了一批，86的座驾也更新了，很多集都是亚当斯亲自担任导演。第13集中86号没有出现，多年来，亚当斯坚持这是由于该集剧本和另一集太相似，他拒绝工作，但编剧惠特尼•米切尔在2008年的一次访谈透露，实因是亚当斯当时欠下了赌债，要去拉斯维加斯免费表演两周，剧组给他开了一次绿灯。第五季中，主创仍在积极寻求创新，以期使该剧重回巅峰，但他们没能吸取第四季的教训，让86和99号生下一对双胞胎，把更多笑料放在了两人家庭中，比如为了替孩子找保姆不惜耽误任务。看到观众并不买账，孩子的支线很快被抛弃，但《糊涂侦探》仍处于无以为继的尴尬，而且，随着时光迈进70年代，现实主义批判风在好莱坞刮起，许多红极一时的谍战剧都因不合时宜退出了荧屏，《糊涂侦探》播完第五季后，也加入了这支大军。1979年，唐•亚当斯在电影《裸体炸弹》中再度饰演特工86号，这部大银幕作品粗制滥造，充斥了对原剧集的剥削，笑料既不致敬也不有趣，也许从影片的剧情就能看出端倪：混乱局发明了一种摧毁衣服的炸弹，使自己变成全球唯一的衣服供应商——太胡闹了！1989年的电视电影《糊涂侦探再度出击》水准略高，召集了原班人马，并竭力在风格上靠近剧集，不俗的口碑为1995版电视剧打下了基础。这部回归剧起初要让86的儿子95做主角，与女特工66搭档，直到剧本拍板前最后一刻，才把86和99编了回来，剧本原定让两人离婚，在芭芭拉•菲顿的强烈抗议下作罢。新剧水准远不如老版，毕竟冷战已过，维系笑料的社会背景和大众心理早已变迁。首集制作仓促，质量很逊，亚当斯要电视台先播后几集，福克斯不予理睬，加上出演95号的安迪•狄克已经签约另一部喜剧，心思早不在剧组，多重矛盾一齐爆发，新剧只播了七集就草草收场。《糊涂侦探》最近一次亮相是在2008年的同名大电影，故事走前传路线，史马特仍是情报分析员，梦想有一日能成为实地特工，当控制局遭遇灭顶之灾时，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。片中煞费苦心的安置了许多怀旧桥段，古老的隔音罩和鞋子电话都焕发出了新生命力，是一部十分有诚意的翻拍之作，遗憾的是，唐•亚当斯已于2005年逝世，没能看到他的经典角色被后辈重新演绎。尽管口碑不俗，票房喜人，影片却没有任何制作续集的动向，86号何时会归来呢？“如果我说是今年暑期，你相信吗？”“我觉得难以置信。”“那么你相信是明年的圣诞档吗？”“我还是不信。”“那么三年后的秋季电视季呢”“这也不可能吧”……文/方聿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