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带往事6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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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来自网友【Pink.】的评论 所谓“热带往事”，是即将出狱的王学明回忆起自己因何入狱的“肇事经 过”。1997 年某个盛夏夜里，王学明驾车撞上了人，他将人推下草丛，决心逃逸；可从此他心神不安、形容枯槁，在接触受害者的遗孀梁太并得知真凶另有其人后，他开始踏上自我救赎之路，由施害者变为追凶者，最终与真凶一同落网。 《热带往事》具备黑色电影的视听特质，影片充满大面积的阴暗色调或高饱和度的对比色调、高光比的影调、惊悚吊人的音响效果，尤其是影片后半段，警察与杀手的追逐、杀手对王学明的猎捕这两场戏里，导演利用狭长而逼仄的空间、人物之间动与静的交错、画外持续紧张的配乐和画内兀自的几声枪响，营造了极强的惊悚感，也让观众窥见孤独脆弱的个体在绝境之下宛如动物的凶狠力。凭借“黑色”底色，《热带往事》可以归入近年来悄然兴起的华语黑色电影 浪潮的序列，这一序列的创作包括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《白日焰火》《暴裂无声》《暴雪将至》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等等。同时，与前辈作品相比，作为新 人导演的长片处女作品，《热带往事》有种同类型黑色电影少有的独特气质—— 一种明媚的少年感。 这种少年感首先体现在通过视听语言传达的情绪上。《热带往事》的燥热与慌乱的情绪基调是显而易见的。影片充满了大量过曝的、虚焦朦胧的画面，以及不绝如缕的蝉叫、电扇转动的嗡鸣、南方潮湿的雨水，再加上狭窄老旧的筒子楼、嘈杂喧闹的派出所，都渲染了一种燥热慌乱的情绪。这当然也是主人公忽明忽暗的焦灼内心的外化。 但是，这种“燥热”也是少年的，带着人性中的明媚和善良，带着率真的渴望被慰藉的孤独。所以，当彭于晏饰演的王学明在某个雨天里偶遇受害者家属梁太，才会忍不住一路跟随;他会对着镜子不断地练习坦白，对骚扰梁太的人大打出手，还悄悄地阻止了梁太自杀。彭于晏的少年气质，使王学明这一角色区别于其他黑色电影的主角形象，他不似廖凡或段奕宏在《白日焰火》和《暴雨将至》中那般苦闷和压抑，也不似胡歌在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里的沉着镇静与敏感多疑，而是更显纯粹。当王学明在墓园艰难地向梁太坦陈自己的 “罪行”，却意外得知自己并不是凶手时，从车前走过的喜乐的队伍，奏出了他内心的惊讶和释放，此时，一种轻盈的欢欣跃然银幕。到了片尾，完成救赎的他终于卸下一切重负，身着白衣，在灿烂的阳光下奔跑了起来。 与之相对应的是梁太这一角色的设置，张艾嘉生活化的演绎以及演员自身 独特的无关年龄的性吸引力，使得两个角色之间在燥热环境的烘托下充满了性 张力。梁太让王学明在拖把上擦鞋，王学明为梁太点烟，梁太拿出冰冻的猪肉给王学明敷脸，王学明给梁太夹菜;王学明看出梁太在一众人中的冷漠和疏 离，梁太一眼也知“你是不是常常打架”。种种细节让一种又似母子、又像恋人的暧昧情愫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。王学明在梁太面前总自然流露出一种少年的脆弱和些许无辜，而梁太则愿意向他这位陌生人倾吐在熟人面前不愿坦陈的话。尽管导演为梁太这一角色留下了一定的神秘空间，例如她与丈夫的紧张关 系、她与贩卖枪支案是否有直接关联等等，但整体而言，梁太这一角色并非神 秘危险的蛇蝎女郎，她与王学明之间也没有明显的利益交换，更多的是两个孤独、漂泊的人的羁绊与慰藉。这也是主题曲及英文片名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 的意指所在。 影片这种少年的轻盈与善良，初看是让人怜爱的，观众体察落魄游离的男主人公和他动荡不安的内心，也随他在躁动的情感试探与拉力中感受孤独的缓释。对活在庸常又期待偶然的观众而言，陌生人间若现若隐的暖意，常比开诚布公的阖家欢乐更加抓人和动人;何况这对陌生人之间还交错着复杂的身份关系和忘年的情欲意味。但是，《热带往事》的少年与轻盈，最终也让它难承黑色电影之重，无法在影片主旨上有更深的开掘。从故事的层面上看，《热带往事》显得过于单薄，由盲人歌手带路，王学明直接转向了追凶之路，紧接着两场追逐戏，影片很快就到尾声。前半部分还算让人津津有味的人物关系，在后半部分也没有得到进一 步的拓展和深化，浅尝辄止，令人惋惜。故事和人物关系层面的单薄，让《热带往事》无力探讨更复杂幽微的人性，少年自我救赎的故事，也让影片难以触及社会黑暗。就连黑色电影常见的对荒诞命运和悲剧宿命的喟叹，在这部影片中也几近荡然无存。相比之下，《白日焰火》《南方车站的聚会中》中失意男女慰藉中的利益交换或背叛，则更显凉意；周泽农被命运的偶然层层围堵，最终惨死扑向野鹅湖边，“罪犯”的死亡却还是让人心生悲凉。 同样，《热带往事》里的“热带”，纯粹也只是主人公心境的表征，而失去 对“地域”的文化症候表达。无论是《白日焰火》里寒冷肃杀的东北，还是 《暴雨将至》中冻雨连绵不绝的湖南工业区，都清晰地将杀人故事与破败萧条 的城市、席卷时代的下岗潮相勾连，创作者社会观照的自觉不言而喻。相形之下，《热带往事》的广州只是空虚的能指，皆为少年所筑；换另一座热带城市，并无大碍。 如此，《热带往事》其实无关地域性的热带，只是少年的氤氲意气，所谓往事也不过少年的繁复心事。少年的轻盈总是让人生怜或欢欣，但注定难以承受黑色、悲剧、命运之重；《热带往事》总归显出些徒有其表的脆弱。但无论如何，作为青年导演的长片处女作，少年永远还是值得爱的。